小人一个机会,了此心愿。」
「那事非你之过,上峰也未曾追究,你何必……」
贾钺还要苦口相劝,柳尚义摆摆手,止住了他的话头。
「杨捕头全心为公,本官敬佩,又岂能阻拦你一腔报效热忱,陕西赴任之事权且搁下,待张玄归案,柳某再为你一并请功。」
柳尚义正色道。
「谢大人体谅。」
柳尚义微微一笑,拍着杨校肩头道:「如此也好,本官也舍不得你这员得力干将,沧州府刘儒等公人遇害,甯佥宪麾下众人也是群情激奋,誓要报仇雪耻,你不妨也多帮衬一下,早些将元凶缉拿归案。」
杨校躬身,「属下听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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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深空旷的太行地宫中,死一般沉寂,只有石壁上用来照明的火炬在无声摇曳,映衬得祭坛石座中人脸上的弥勒面具也随着明暗交织,莫测变幻。
面具上仅能露出的一双眼睛明亮清冷,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长长石阶下跪伏的白袍身影,肥大宽袖如羽翼般平铺在身体两侧,金线织就的莲花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光。
「属下本想利用王大川见利忘命的贪财性子,在京城里生出些事端,吸引官府注意,没想到伪明朝廷抢先一步,非但会剿了齐聚京师的各路盗魁,还一路追到文安,累得张堂主及一干大行堂弟子性命,属下百死莫赎,求教主降罪处置。」
白袍人将头深埋于地,不敢稍抬。
静默片刻,面具人发
出轻轻一声喟叹,「罢了,也许是那伪明小皇帝命不该绝,圣教未得功成之日,横空出了丁寿这么个人物,人算不如天算,也不能全归罪于你。」
金莲使者再度叩首,「谢教主慈悲,那伪官丁寿屡屡坏我教中大事,实在留他不得,属下特向教主请命,可否伺机将之除去……」
「不要动他,本座另有安排。」
金莲使者急声道:「教主,那丁寿统率伪明缇骑,大愿、大行两堂弟子精锐陨命其手不知凡几,若不早做处置,恐怕来日必成圣教心腹巨患……」
「你是在教本座做事?」
声音倏冷,大殿气温似乎降入冰点,连壁上松明都缩成一团团细弱光炬,金莲使者不禁全身一颤,匆忙请罪,「属下多言,求教主恕罪。」
「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差事,旁的无须多管。」
金莲使者俯首道:「属下谨遵教主法谕。」
半晌不闻人声,金莲使者偷眼抬头,只见祭坛石座上早已空空如也,不见半个人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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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兔西沉,丁府书房内依旧灯火闪亮,丁寿破天荒地没有在女人堆中厮混,而是埋首在文山书海之中苦苦搜寻翻找。
为了验证心中猜想,丁寿托了焦芳的人情,将内阁文书房存放的有关郑和本章全部借来翻阅,年头久远,文牍如山,其中辛苦可想而知。
「皇明混一海宇,超三代而轶汉唐,际天极地,罔不臣妾。其西域之西,迤北之北,固远矣,而程途可计。若海外诸番,实为遐壤,皆捧琛执贽,重译来朝。皇上嘉其忠诚,命和等统率官校、旗军数万人,乘巨舶百余艘,赍币往赉之,所以宣德化而柔远人也。自永乐三年奉使西洋,迨今七次,所历番国,由占城国、爪哇国、三佛齐国、暹罗国,直逾南天竺、锡兰山国、古里国、柯枝国,抵于西域忽鲁谟斯国、阿丹国、木骨都束国,大小凡三十余国(5),涉沧溟十万余里。观夫鲸波接天,浩浩无涯,或烟雾之溟蒙,或风浪之崔嵬,海洋之状,变态无时,而我之云帆高张,昼夜星驰,涉彼狂澜,若履通衢……」
鲸波接天,浩浩无涯,烟雾溟蒙,风浪崔嵬,寥寥数言,茫茫大洋之波澜壮阔,碧海惊涛,生死险阻,跃然纸上,而大明舰队乘风破浪,如履通衢的豪情壮志,更是教人热血澎湃,心向往之。
「欲国家富强,不可置海洋于不顾。财富取之海,危险亦来自海上……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,华夏危矣。我国船队战无不胜,可用之扩大经商,制服异域,使其不敢觊觎南洋也……」(6)。
这封奏疏是仁宗即位后,下旨停下西洋,郑和见到昔日扬威四海的庞大舰队只能空置在船厂中日渐腐朽,无奈不甘地泣血上奏,可惜,对于每有机务必要专门请教三杨等阁臣筹划的洪熙皇帝来说,已然认定了下西洋之举劳民伤财,这封奏疏的结局早已注定,不会有半点浪花激起。
「财富取之海,危险亦来自海上……」
「欲国家富强,不可置海洋于不顾……」
「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,华夏危矣……」
丁寿推案而起,只觉熊口好似被一团东西塞住,快步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,猛吸了一口冰凉夜风,才觉熊中郁气略微纾解。
竟有如此犀利见解,好一个三宝太监!眼光竟如此长远,不愧是你郑和!!
注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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