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门了。
那小校新虚地看看两边,硬着头皮低声道:「是庆云侯府来人……」
************
大明朝如今的外戚勋贵中,慈寿太后的娘家张家自然是稳居第一,可非要说庆云侯周家屈居第二,也着实有些委屈了人家,只因周家背靠的那尊大,乃是英宗贵妃、宪宗生母、当今正德皇帝的亲曾祖母、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太皇太后周氏。
若说慈寿张太后的蛮横任性,还有几分是弘治皇帝的软性子给宠溺出来的,那论及这位周太后,其新思刁钻阴狠,可谓其来有自,英宗尚在世之日,便仗着生养太子之功,对嫡后钱氏多有不逊无礼之举,待英宗驾崩,又暗唆使太监传谕独尊她一人为皇太后,幸好内阁据理力争,才未得遂愿,朱祁镇大概也清楚这娘们的秉性,生前特意下诏,钱皇后名位已定,不可改变,只想着百年之后他们这对患难夫妻无人打扰,安安静静同眠地下,可惜英宗还是小瞧了自家这小老婆的手段,钱氏生前名位不能撼动,等她人一死,周氏立即就动了阻拦她与先帝合葬的心思,成化帝苦口婆心,委曲宽譬,好不容易这亲妈才松了口,英宗帝后得以合葬裕陵,不过周氏终究还是未让英宗如生前所愿,暗中改变英宗的陵寝设计,使自己将来也得以与英宗合葬,且钱太后虽与英宗同陵墓,却异隧而居,葬处距离非但距英宗玄堂足有数丈,中间的隧道还全被填满,而另一边通向周太后的隧道却是畅通无阻,可怜朱祁镇夫妻即便真个地下有灵,想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,周氏是打定主意让这对原配咫尺天涯,想死后携手,做梦去吧,真想见老婆,那也只能是老娘我!大明朝嗣君生母得以与皇帝合葬,亦是自周氏起。
仅从身后之事安排来看,便知周氏其人并非善茬,也绝无容人之量,宪宗在位时对其要求无敢不从,惟恐她不悦,孝宗自生母纪氏去世后被养育在周氏宫中,亦事以至孝,甚至欲为她破格召其幼子崇王入贺,弘治时内官监太监李广深得皇帝宠信,也曾煊赫一时,四方争相纳贿交结,弘治十一年劝说孝宗在万岁山造毓秀亭,谁知亭子才修成,小公主朱秀荣便夭折了,这倒还不算大事,可又没几天,太皇太后居住的清宁宫又遭了大火,于是有人向周氏进言说因李广建毓秀的事犯了岁忌,惹得她恼道「今日李广,明日李广,果然祸及矣。」
消息一传到李广耳朵里,这位威风显赫的大太监愣是吓得直接自尽了,周氏之威,足见一斑。
(3)有这么一位强势靠山,周家人想低调也难,张家建昌、寿宁一门两侯,周氏同样诸弟显贵,庆云、长宁一门双爵,且无论是阻挠盐法还是夺占庄田,周家兄弟一样恣横不落人后,弘治年间与张家哥俩当街数百人械斗多场,京师震动,朝野哗然,而这几位爷因着各自姐姐的缘故,屁事没有,反一直加官进爵,朱佑樘除了赏给更多的庄田盐引,同时满足两家外戚的胃口外,也没甚更好办法,这笔烂账甚至一直迁延到了刚登基的小皇帝身上。
尽管庆云侯周寿家中子弟七八人都在锦衣卫里挂着指挥使的名头,丁寿对这家人还是敬而远之,一个张家外戚已经没少给自己裹乱了,再惹上周家这个刺头,还不知得平添多少麻烦,大家井水不犯河水,如此最好,反正那几个宝贝儿的俸禄又不是发二爷的钱,爱养多少是皇帝自家的事情,他才懒得操心。
「泾阳,寻下官有事?」
丁寿进来先向英行了一礼,又向一旁在座的孙洪点头打过招呼,二人急忙起身还礼。
丁寿目光一瞥,见客座上还坐着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人,一身麒麟服,衣饰华贵,正悠然自得地慢慢品茶,对才进屋的丁寿视而不见。
从英派去的小校那里,丁寿已然得知眼前这人是庆云侯周寿的嫡长子周瑛,若无意外,也是未来的侯爵继承人,不过还没袭爵位呢,就敢在二爷面前人五人六地装相,此君也真是当今官场中一个异数。
英人老成精,见丁寿眉头一挑,已知他心头不悦,急忙圆场介绍道:「容老夫为缇帅介绍,这位是庆云侯爷的公子,周世兄,这位少年英才便是万岁跟前得力股肱,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。」
周瑛这才将茶盏放下,在座上随便拱手行了个虚礼,「丁大人,少见了。」
一见周瑛这做派,英老眼一闭,这厮当真是劝不醒的。
亏你们弟兄几个都在二爷的衙门里关饷,还他娘知道少见!丁寿压住心头怒火,不动声色道:「哪里,未能及时登门拜会,是兄弟失礼不周,还请周兄勿要见怪。」
「好说好说。」
丁寿言辞谦恭,周瑛哈哈一笑,心中暗暗自得,天子宠臣又能如何,在庆云侯府的金字招牌面前,都得乖乖低头认命。
几人重新落座,丁寿道:「不知泾阳寻下官来,有何事吩咐?」
英还未开口,周瑛已然接过话茬,「是这么档子事,家里老爷子自打今年开春,这身子骨便一天不如一天了,咱这做儿女的,须得未雨绸缪,提前思量下身后事……」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》》